摸牛尻的女人

摸牛尻的女人

作者|周志峰

我们几个朋友小聚。饭罢聊天，一个叫艳艳的女人嚷嚷着要先走一步。朋友们都挽留她，金凤开口说：“让她去吧，有一头母牛正等着她回去摸牛尻”。

我听了，心里直暗自发笑：这些个女人，什么样的玩笑都开得！

艳艳却一本正经地回答：“是啊!邻村的母牛今儿一大早就牵过来的，现在时机应该成熟了，我得赶紧回去。”

艳艳的回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。她们的对话让我一头雾水。

艳艳是金凤的表嫂。前些年金凤养娃娃鱼，艳艳养牛、养猪，两个女人经常碰在一起交流、切磋。一来二去，她们便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。这几年，金凤和艳艳都外出打工，趁今年回家过年的时候，葛络着一起参加了国家免费的康养技能培训，学习家政知识，准备一同外出找活干。培训班刚结束两天，金凤在家里学做了月子餐，按老师教的方法把所有衣柜进行了收纳整理，把房子清扫一新，邀老师和同学来家里品尝她的手艺，见证她的学习效果。我的爱人和金凤是同学，所以我们在金凤家和艳艳遇上了。

我好奇地问金凤：你说的让艳艳回家摸牛尻是什么意思？

金凤捂着嘴笑了起来：就是给母牛配种么！你们都不知道？她可是洋县的母牛配种土专家啦!

我更纳闷了：一个女人怎么给母牛配种呢？

在我的记忆中，农村为母牛配种就是把发情期的母牛和种公牛圈在同一间牛舍，进行自然交配，母牛受孕，直至分娩。艳艳是怎么给母牛配种的呢？

看着我好奇，已经打开门准备走的艳艳又退了回来，金凤让艳艳给我讲了她给母牛配种的详细过程。

“当你观察到母牛食欲减退，兴奋不安，喜欢靠近公牛，弯腰弓背，喜欢爬跨......这就是母牛发情的表现。”艳艳说，“这时候，你就可以为母牛进行人工授精了。我们俩开玩笑，称为摸牛尻。”

原来艳艳的确已经成了县域内给母牛配种的土专家。方圆几十里的养牛户都请她给自家的母牛配种，进行人工授精。经她配种的母牛受胎率高，深受养殖户欢迎。

“掌握了母牛的发情期后，选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，先用35摄氏度左右的温水给母牛沐浴。这样，一来可以清洁卫生，二来可以放松母牛的心情。别看牛是畜生，灵性着呢。你给它清洗，它会对你充满感激之情，也会分散后续工作的痛苦，很好地配合你完成配种。”艳艳告诉我，“清洗完了牛的私处，我左手戴上长臂手套，用肥皂水蘸湿后，整个左手臂从母牛的肛门一直深入到母牛直肠，直到隔着牛的大肠能触碰到母牛的子宫颈为止，握住宫颈的进口处，胳膊同时向下用力挤压母牛的私处，右手持着装有公牛冻精的输精枪，由母牛私处插入。先向上斜插避开尿道口，然后平插直到宫颈口。这时，双手配合把输精枪的前端引入宫颈管内，接着再往里插，一直进入子宫体内，就可以注射冻精了。推射的速度不宜过快，一边推进，一边缓缓的活动输精枪，直到输注完毕，配种的过程就结束了。”

“你真了不起！这样给母牛配种太方便了。”我惊奇地夸赞着。

“是啊，成功率很高，几乎没有失手过。我去内蒙学习这项技术时，亲眼看到一头母牛一胎生两三头小牛，感到非常震惊。”

“你在咱们当地配过多胞胎的母牛吧？”

“配过。这些年只成功了两回。都是一胎生下了两个牛娃子。”

“为什么多胞胎配种成功率这么低？”

“我咨询了我的师傅，原因是我们当地的母牛个头小，体重也不够，多胞胎配种对母牛的自身条件要求比较高。内蒙古那边的母牛高大壮实，有大草原放养，营养好，便于母牛生育多胞胎。但多胞胎的母牛产后恢复慢，出现难产的几率高，一般不提倡这样配种。”

艳艳告诉我：这门技术是她在浙江一个厂子打工时，边打工边学下的。

艳艳家在戚氏镇山后村，是汉江平川和秦岭深山之间的丘陵区，交通不便，信息闭塞。她家是当地的养殖大户，养猪80多只，养牛100多头。2018年，一场非洲猪瘟在当地肆虐，艳艳家也避之不及。一夜之间，80多头猪死的死，病得病，惨不忍睹。因为往外抬病猪时要经过牛圈，100余头牛也不幸被感染，真是祸不单行。艳艳狠下心，在牛有没有大面积发病的时候，以2000元一头牛的价格贱卖。一时间，方圆村庄的人们蜂拥而至，100头牛两天便被抢了个精光。那些卖出的牛大多数是健康的。当时病恹恹的后来养活了不少，倒是看起来健壮的买回家死得挺多，也有个别牛死在了回家的路上。其中有一个农户买了艳艳的牛后，才出村庄，上坡时牛轰然倒下，从三轮车上滚了下来。导致那位农户连人带车翻进了坡下的山沟，幸亏没有出现大的伤亡事件。

“出了这么大的事，你是怎么挺过来的？”我叹息道。

“是啊，我当时就有了死的心。”艳艳接着说，“我搞养殖刚刚开始，投资将近100万，一分的利润还没赚到，竟然遭此灭顶之灾。老天不睁眼啊！卖牛卖到最后，剩下一头公牛和一头母牛我说啥都不卖了。我想为自己留条后路。我养牛时跌倒的，我还要在养牛上爬起来！心里这么想，可眼睁睁看着自己养的猪牛，死的死，卖的卖，还欠下了一屁股巨债。我实在是喊天天不灵，叫地地不应。我悲观地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活头？于是，夏天的一个中午，火辣辣的太阳烤着大地，我背上喷雾器，提着一瓶剧毒农药上了路。我装作给庄稼喷洒农药离开了家，打算服毒自尽。”

“要不是老公和哭天抢地的孩子们尾随而来，今天我坟上的草早已就几尺深了。”艳艳苦笑着。

“没有死得成。日子还得过，债务还得还。”艳艳说，“我把家里的事情交代给老公，只身一人去浙江打工。一个偶然的机会，我从一个姐妹那里得知，有一位教授正在研究母牛人工授精配种。我心里非常高兴。我连忙要来电话号码，拨通教授的电话，自告奋勇要和他学习母牛人工授精技术。当我把自己的遭遇给教授和盘托出时，教授竟然非常感动，非常同情我。他决心亲自免费为我传授这项冷门技术。后来，教授还带着我去内蒙古实习。掌握了母牛人工授精技术后，我又想回家发展养牛事业。目前我家存栏30多头牛，我用人工配种技术给周边的养牛户配种，非常成功，赢得了很好的口碑，渐渐小有名气了。现在许多乡镇的养牛户都找我去配种，每次收入一百多元钱。前天，100公里外的华阳罗家坝就有人来请我去给他们的母牛配种。”

“当年养牛所欠债务还有多少？”我关切地问。

“60万元左右。当年卖牛将近20万，50来头母猪政府每头补贴800元，共计4万多，再加上这两年打工攒的钱，已经还了40万。”艳艳说，“我再打两年工，老公在家发展养牛，再过上五六年还完所有债务不成问题。”艳艳的眼睛里闪烁着乐观的和无限期待的亮光。

“赶紧回家摸牛尻去，不要错过了最好的时机！”金凤哈哈大笑着赶艳艳走。

艳艳走了。门外已是华灯初上。我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这个女人骑着三轮车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。

我心里暗自祈祷：前方无绝路，希望在转角。一苇渡江，艳艳未来可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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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专栏作家】周志峰，在报刊及网络发表有散文诗歌作品等，陕西省作协会员，现居陕西洋县。